
宋仁宗宝元元年的西北狼烟,撕碎了宋廷的太平梦。
西夏铁骑踏破关隘,宋军连遭败绩,数镇相继失守,重镇延州沦为悬于刀锋之上的孤城,城垣残破,戍兵无险可守,只在寒风中直面兵锋。
康定元年,范仲淹临危受命,自江南越州奔赴塞北,接过延州防务的千钧重担。
他一到任便整军备战,修堡筑寨,力图为这座危城筑起屏障。
战争的形势严峻,宋军长期处于被动防御的局面,范仲淹深感责任重大,压力巨大。
他站在孤城之上,秋风萧瑟,满目荒凉。一股凄凉之感涌上心头,写下了这首《渔家傲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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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渔家傲·秋思》
范仲淹〔宋代〕
塞下秋来风景异,衡阳雁去无留意。
四面边声连角起,千嶂里,长烟落日孤城闭。
浊酒一杯家万里,燕然未勒归无计。
羌管悠悠霜满地,人不寐,将军白发征夫泪。
这首词的大意是:
秋天到了,西北边塞的风光和江南大不同。向衡阳飞去的雁群,一点也没有停留之意。黄昏时分,号角吹起,边塞特有的风声、马啸声、羌笛声和着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回响起来。连绵起伏的群山里,夕阳西下,青烟升腾,孤零零的城门紧闭着。
饮一杯浊酒,不由得想起万里之外的亲人,眼下战事未平,功名未立,还不能早作归计。远方传来羌笛的悠悠之声,天气寒冷,霜雪满地。夜深了,在外征战的人都难以入睡,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,都被霜雪染白了头发,只好默默地流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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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首词历来评价甚高,认为是北宋词风转变的开端,为苏、辛豪放派词的先驱。
起句以“塞下”点明区域,以“秋来”点明季节,以“风景异”概括地写出边疆秋季和内陆大相径庭的风光,一个“异”字直击核心,将塞北秋景与江南秀色鲜明区分。
次句写所在地的雁到了秋季即向南急飞,毫无留恋之意。
“无留意”三字,暗写塞北环境的恶劣,连候鸟都不愿停留,更衬出戍边将士坚守的艰辛。
“四面”句将听觉意象推向极致。风吼、马嘶、羌笛、雁鸣,这些杂乱的“边声”与军营中威严的“号角声”交织,瞬间构建出一幅立体的边塞战地图。
“千嶂里,长烟落日孤城闭”则转而描绘视觉盛景,连绵的群山如屏障环绕,夕阳西下时,炊烟袅袅升起,而延州城的城门紧紧关闭。
“闭”字堪称点睛之笔,既写实了孤城防御的紧张态势,又暗喻宋军被动防守的战略困境,将战争的压抑感渲染得淋漓尽致。
“浊酒一杯家万里”,一杯浊酒承载着万里乡愁,简单的七个字,道尽了无数将士的心声。在那个通讯闭塞的年代,一杯酒下肚,对家人的思念便如潮水般涌来。
可紧接着的“燕然未勒归无计”,又将个人情愫强行压下——东汉窦宪北击匈奴,勒石燕然纪功,而如今西夏未平,边患未除,作为领兵者的范仲淹怎敢言归?这份“归无计”的无奈,正是他“先天下之忧而忧”的担当体现。
“羌管悠悠霜满地”,深夜里悠扬的羌笛声传来,寒霜已铺满大地,这清冷的意象让愁绪更添几分凄切。笛声本易引人思乡,在寒霜的映衬下,更显边塞生活的苦寒。
“人不寐”二句,直道将军战士之感伤,并点出他们彻夜无眠、鬓发染霜、泪下如霰的正是这种感伤之情。
白发与泪水的对比,将将军与士兵的情感融为一体,既有对个人境遇的慨叹,更有对家国安危的忧虑,情感沉郁而厚重。
此词慷慨悲凉,既写出了边地生活的艰辛,同样表现了他抵御外患、报国立功的壮烈情怀和思念家乡的矛盾心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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